丹麥模式

一個矛盾的國家
卻拯救了資本主義

攝影:王建棟Last Updated: 2019.06.20

這是一個充滿矛盾的國家。

國民繳最多税的國家之一,卻總在快樂國調查中名列前茅。領失業救濟的時間很長,失業率卻低於OECD平均。近七成勞工參加工會,卻沒有法定最低工資、解雇程序幾乎是歐洲最寬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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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一種生活叫丹麥

很少有一個國家,會把首都城市的核心地帶,留個一座遊樂園。

只有丹麥。

趣伏里花園(Tivoli Garden),美國迪士尼樂園的繆思原型。位在哥本哈根中央火車站正對面,早從馬車年代,170多年來,從趣伏里圍牆內流洩出來的音樂,孩童銀鈴般的笑聲,總在匆匆路過的行人臉上,不自覺地抹上微笑。

忘了說,近幾年,還多了高空輻射飛椅上的驚恐尖叫。

週末夜,人群聚集在趣伏里花園的一角,隨著爵士樂即興搖擺。

座落在諾雷布羅區(Nørrebro)的哥本哈根城市公園(Superkilen Park),充滿了不同的色塊和線條。

諾雷布羅區住著來自60多國、不同文化背景的居民。設計團隊便把全世界的家具、特色物品都搬來了這全長1公里的公園綠地——有來自卡達和俄羅斯的霓虹燈、日本東京的溜滑梯,以及西班牙和巴勒斯坦的公牛雕像。

在涵容不同文化的公共空間裡,孩子盡情奔跑,大人享受陽光。
丹麥模式,造就一座真實的樂園

一元商店飛虎(Flying Tiger),號稱丹麥版IKEA,卻比IKEA更便宜,多數產品定價不超過1歐元(約35元台幣)。它是許多台灣人到東京、首爾旅遊的新歡——是丹麥最新的成功故事。

飛虎只賣有功能的商品,但必須透過顏色、線條添加一些情感價值。

「顧客要的其實不是商品,而是人。透過商品,要讓人能夠想像,可以跟誰快樂地一起玩球、一起畫畫、一起野餐……,」Flying Tiger首席設計師巴諾維琪(Lovorika Banovic)說。

全身上下充滿設計人個性的巴諾維琪,精準實踐了「低價卻不廉價」的精神,她所設計的一系列木製廚房用具得到許多設計獎項的肯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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資本主義的拯救者

丹麥,眾人印象裡的童話國,最快樂的國家。近幾年,卻以一種資本主義解救者的形象,再度走紅。

「對新古典經濟學家而言,丹麥很神祕。這麼高稅的國家,怎麼可能變成地球上最有錢,卻又最平等、最有競爭力的地方?」巴黎氣候公約簽署時的聯合國大會主席、丹麥前國會議長呂克托夫特(Mogens Lykketoft)顯得自豪。

呂克托夫特(Mogens Lykketoft)

呂克托夫特是丹麥家喻戶曉的政治人物。自1981年當選國會議員,他已經在哥本哈根克里斯蒂安堡宮的巴洛克宮殿裡,度過38年寒暑。

在丹麥,只要講到免費教育、免費醫療,帶來社會階層流動的好處,呂克托夫特就是最好的例子——因為他是棄嬰。

他的養父母開了一家商店,一台車可以開超過23年。他一路念公立學校,進入最好的哥本哈根大學。在大學裡,他參與社民黨的學生組織,沒有人過問他的背景出身,一路參政爬上全球權力的頂峰。

「人民繳稅是相信當他們需要時,這些錢會花在他們可以享受得到的公共服務上,」當過8年財政部長的呂克托夫特也說,公共服務品質一定要夠好,否則人民就會抗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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丹麥,的確是個充滿矛盾的國家。

丹麥政府支出佔GDP比例超過五成,大政府卻沒有侵蝕國家競爭力。2018年世界經濟論壇國家競爭力評比,140個受評國家中,美國第一,丹麥第十,台灣排行十三。

大政府也沒有帶來貪腐,國際透明組織最新調查,丹麥是全世界最清廉的國家。在聯合國快樂指數調查中,丹麥蟬聯第二,僅次於鄰居芬蘭。

最有趣的是,舉國上下近七成國民都加入工會,但勞資雙方關係卻很和平。

丹麥工會聯合會主席雷斯葛德(Lizette Risgaard)

丹麥工會聯合會主席雷斯葛德說,丹麥模式的關鍵之一,就是勞工組織起來。丹麥工會聯合會下有80個工會,代表140萬勞工。丹麥工會甚至出了app,可以讓消費者查詢,要去消費的餐廳、商店是否遵守團體協約,以維護勞權。

如果談判不成,工會當然有罷工權,但「當我們簽署了團體協約,我們就不罷工。團體協約這張紙為勞動市場帶來和平,這是雙贏局面,」她說。

為什麼雇主願意進行談判?關鍵在丹麥人認定「談判是奠基在信任」,他們相信工會提出來的要求是建設性的,也相信最終一定可以達成協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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面對民主的危機,丹麥也在思考改革方案——丹麥政治也被批評,愈來愈菁英化,首都不了解地方困難。2011年起,每年6月,在丹麥最東邊的博恩霍爾姆島(Bornholm)舉辦的人民會議(Folkemødet),如今已成為丹麥盛事。

去年,這個居民數只有4萬人的小島,4天內會擠進超過10萬人,超過1000個組織,舉辦超過3000場有關公共政策的辯論、工作坊。「我們不希望丹麥像美國一樣分裂,必須注意讓這群不說話的工人、平民的聲音被聽到,」人民會議負責人荷姆(Mads Akselbo Holm)說。

本身是搖滾樂手、舉辦過大型搖滾音樂季的荷姆,言談之中充滿了不羈無懼。這樣的特質運用在參與公共議題和政治事物上,卻有更深深闢而獨特的見解。

荷姆分析,人民會議之所以受歡迎,其實反映出人們還是渴望遇見真的人,有真實的對話。在那4天,每個人都是一般人,丹麥首相、黨魁依舊只能去住臨時民宿,所有媒體名人都得跟平常人一樣排隊去拿午餐、排隊等廁所。主辦單位不設定主題,完全由參與者自行決定哪個議題跟自身最相關。

「不贊成彼此的人,一起BBQ時,起碼應該會同意『大會準備的香腸』還不錯吧,」荷姆說,「一年總可以有4天,放下身上的標籤,聆聽彼此吧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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